第九出 草札

〖番算〗(生上)为做有情痴,屈尽吾儒体。珠抛去雀难求,到底心无悔!

小生为着刘藐姑,不但把功名富贵丢过一边,连终身的名节也不颐。只道入班之后,就与至亲骨肉一般,内外也可以不分,嫌疑也可以不避。谁想戏房里面的规矩,更比人家不同,极混杂之中,又有极分别的去处。但凡做女旦的,普天下之人,都可以调戏得,独有同班弟兄,倒调戏不得。这个陋规不知甚么人创起?又说有个二郎神,单管这些闲事,一发荒唐可笑。所以这学堂里面,不但有先生拘束,父母提防,连那同班的人,都要互相觉察。小生入班一月,莫说别样的事难行,就是寒暄也不曾叙得一句,只好借眉眼传情,规模示意罢了。

(叹介)这刻刻相见的相思,更比那不见面的难害,眼见得要断送了也!

〖一江风〗病难医,怕的是影即形偏离,眼热心难遂。似这等,对食流涎,就是粗粝也难当,况是琼浆味。小生为他消瘦,还经得起他那里呵,腰肢本欠肥,新来又减肌,这都是我赦不去的风流罪!

我如今没奈何,只得把入班的苦心,求婚的私意,写下一封密札,搓作一个纸团,等到念脚本的时节,张得众人不见,丢在他怀里面,他看见了自然有个回音。只是一件,万一被众人拾到,却怎么处?

(想介)我有道理。这一班蠢才,字便识得几个,都是不通文理的。我如今把书中的词意放深奥些,多写几个难字在里面,莫说众人看见全然不解,就是拿住真赃,送与他的父母,只怕也寻不出破绽来。有理有理!

(写介)

〖前腔〗诉心期,笔法多奇诡,词意偏深邃。却便似,石鼓奇文,就是一字千金,也解不出其中意。我想有心学戏,自然该学个正生,一来衣冠齐楚,还有些儒者的气象;二者就使前世无缘,不能勾与他配合,也在戏台上面借题说法,两下里诉诉衷肠,我叫一声“妻”,他叫一声“夫”,应破了这场春梦也是好的。只可恨脚色定了,改换不得。我如今把这个意思,也要写在书中,求他在令尊面前说个方便,把我改做正生,或者侥天之幸,依了也不可知。(又写介)求他速具题,将人早量移,只当是由散职登高位!

书已写完,待我搓作纸团,到戏堂里面去伺候。

将书缩做丸,不但传幽秘;

聊当结同心,稍示团圆意。